城外一片白茫茫的大雪,
覆在土壤上,粘在城墙上,盖在奄奄一息的皮囊上。
不是三五十,也非三五百,成千上万的可怜人穿着单薄的,甚至是纸做的衣裳,畏畏缩缩的蹲在城外,蹲在那些有阳光的地方。他们互相拥抱着取暖,怀里的尚在呼吸,怀抱的却已冰凉。他们的四肢,冻得青红交杂,肿胀溃烂开,与许久不曾沐浴的肮脏混作一团,发着恶臭。而那些声嘶力竭的哀嚎,被疲惫与饥饿侵蚀,变作垂死挣扎的喘息。
这些人,像是自阿鼻地狱中流落出来的野鬼,既无前路,也无往生。只能麻麻木木的停留在延兴门外,让高不可攀的城墙阻隔一切金碧辉煌的海市蜃景;只能无奈无法的悲叹,匍匐着诅咒虚无缥缈的命运;只能听着那永不知疲倦的歌舞升平,一面愤恨,一面艳羡的死去。
天地不仁。
玉山死死抓着王进的手,气得眼眶发热,浑身战战,半晌才道:
“这世上难道就真没有报应,没有轮回不爽么……”
王进知他难过,千言万语却噎在喉头,生生说不出一句。玉山那一问,何尝不是众人想问的。余国舅广植党羽,扶己排他,将那十八道官员换了个底朝天。但那其中究竟有多少人担得起乌纱帽,又究竟有多少人敢违余家授意,拼死说一句公道话——
恐怕,当真是寥寥无几了。
正哀痛间,听背后呼喝一声:
“本府下了禁令,甚么人敢出城去?”
王进闻言回头,见城门内走出两个人来。为首的穿一件玄狐裘,紫色官袍,五十开外年纪,形销骨立,脸上神色阴鸷。在他身后,还有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,穿羊毛披风,深绯官袍,生得有些木讷,但眉目可亲,使人一见便生出些好感来。
那王大公子常在京城中交游,认得这两人。为首的是京兆府牧辜澈,辜玉清,也是余国舅的亲家,余丈川的老丈人,算起来那琵琶伎还要叫他一声伯父。而在他后面的,是京兆府少尹赵亭,赵元直,前两年中的进士,算是顶顶年轻有为的人。
“辜府牧,赵少尹,久疏问候。”
玉山闻言,知王进是在给他报信。那日余仞被他攥着把柄也就罢了,这辜玉清他是万不敢见的,于是便身子一歪,倒在那王大公子怀里,将脸埋在狐白裘中,装作不闻不问。
那辜玉清见了王进,冷哼一声,拿腔拿调道:
“本府已下过令了,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,违者五十板子。”
王进听了,将那琵琶伎搂在怀里,温声软语笑他:“你非要看个热闹,这倒好,不但把自己吓着了,还惹恼了辜府牧,看我回去不拿你!”言罢,又抬起头,对那辜玉清解释说:
“他这个好事的,吵着嚷着要来看,我拗不过他。辜府牧大人有大量,不计较这些,饶了他罢!”
辜玉清看他字字宠溺,句句温柔,暗啐这分桃断袖几时也这样光明正大了。但那王大公子毕竟有斥国公府撑腰,他又不好真发作,把人打了,否则只怕王进这把千牛刀就要先照着他脖子来了。他闻言,也便就坡下驴,指着自己那满是褶子的眼睛道:
“我这人老了,眼神不好,远远还当谁呢!你王大公子我怎么敢罚,这天怪冷的,快回去罢!”
王进听了点头,向二人行礼告辞,方走出两三步,却又回过头来,问:
“辜府牧,容我再多事一次,敢问这灾民……怎么处置?”
辜玉清闻言,似是不愿再提般摆了摆手,笑道:
“能怎么办,按规矩办!等着圣上批折子,余国舅首肯,自然这赈灾钱粮就下来了。”
那王大公子听罢,只一笑,转身走了。
玉山见他走远,便恨恨道:
“辜澈这老狐狸,糊弄鬼呢!”
“管他糊弄鬼还是糊弄人,都是指望不上的。”王进边说着,边向永禄使了个眼色,又翻身上马,对那琵琶伎笑道:“我自有办法,不过还需借你琳琅阁一用。”
玉山不解,但那王进有求,他怎会不应,于是便惴惴的随着回了锦园。
锦园外,那王大公子打起帘子方要往门内走,就被京兆府少尹赵元直拦了个正着。可怜那赵亭,快马加鞭又呛着冷风,嗽得上气不接下气。王进打发人为他取了热茶,他灌了两口,方缓过神来,抚着胸口道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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